第六百五十一回 门阀(第1/5 页)
玉华山的阴面常年不见天日,树木都长的低矮,叶片稀疏,颜色深邃,反倒是低矮的灌木生长的格外茂盛,枝丫上倒刺尖利,人在灌木丛中穿行,一个不慎,便会被划破衣裳和皮肤。
山林里万籁俱寂,连一声鸟鸣都不曾出现过,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阴冷潮湿的烂泥,时不时的面目可憎的硕大的蛇虫鼠蚁在落叶烂泥中钻来钻去。
玉华山的阴面比阳面山势更加陡峭,有些险地更是碎石嶙峋,悬崖直上直下,一眼望不到底。
马匹在山间每走一步,马蹄都要深深地陷进烂泥中,再无比艰难的拔出来。
这条路太过艰难,一行人走的缓慢而踉跄,谢义永几次都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,但他都攥紧了缰绳,稳住了身形,手都被缰绳勒出了深深的血痕,但他目光坚毅,神情执着,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。
壮汉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谢义永,看的唏嘘不已,为了争个虚名,得个虚无缥缈的好处,好好的一个龙子凤孙,非要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,这人不能说是没脑子,脑子他是有的,只是不多。
“殿下,要不属下带着你走吧。”壮汉犹豫了一瞬,转头道。
听到这话,谢义永有一瞬间的动摇,他在马背上晃得快要散架了,实在是撑不住了,但他堂堂皇子,让一个护卫带着骑马算是怎么回事?
他也是要面子的!
谢义永在尊严和轻松之间来回摇摆
了片刻,最后毅然决然的摇了下头:“还有多远?”
壮汉勒马而立,展开舆图仔细看了看,手指在其中一点上轻点了两下:“殿下请看,咱们现在在这个地方,据那人所说,前头有三道极难走的险弯,一边是山壁,一边是直上直下的悬崖,可供行走的岩石极为狭窄,两人并行都无法通过,且那岩石常有松动,一个不慎,人就会掉落到悬崖下,”他微微顿了顿:“殿下,你看?”
谢义永一时犹豫了,他转头看了看来时路,再看了看前路。
这潮湿的山林间,烟瘴雾气极重,他看不到太远的地方。
好胜之心一时之间占据了上风,将那对未知的恐惧狠狠的压了下去,谢义永还是咬着牙问道:“我问你还有多远,还要走多久?”
壮汉无奈的叹气。
这样都吓不退这位不知人间险恶的公子哥儿,看来自己真的是要陪他在生死之间走一遭了。
壮汉深深的抽了一口气,道:“约莫还有一个时辰。”
谢义永点头:“走吧,都走了一半的路程了,还怕这点危险吗?总不能前功尽弃吧?”
一行人短暂的休整了片刻,再度往未知之地进发。
猎场中俨然是另一种光景了。
山林里体型略小,不具有攻击力和伤害力的兔子、山鸡、狐狸这一类的野物,被撵的到处乱窜,搅得灰尘漫天,落叶纷飞。
林间时不时的传来哈哈的大笑声,一阵阵冷光混合着“咻咻
”的破空声,满林子的乱飞。
血腥气被渐渐升起的阳光一蒸,莫名的挑动众人深藏在心底的嗜血一般的兴奋。
“铮”的一声,一支箭矢穿过密密匝匝的叶片,一头扎进草丛里。
草叶一阵剧烈的摇曳,几滴鲜血飞溅而出。
金玉翻身下马,冲着羽箭晃动的地方冲了过去。
“姚参军,又是一个灰毛野兔,今日咱们可要将兔子肉吃到吐了!”金玉提溜着一只还在挣扎的野兔跑了回来,箭矢就扎在兔子的腹部,鲜血汩汩流出,哩哩啦啦的洒了一路。
姚杳抿了抿唇,将箭矢拔出来,蹭干净箭尖上的血迹,重新插回背后的箭筒中,却没有管金玉手中的兔子,沉了脸色径直往前走。
金玉看了看姚杳,又转头看了看韩长暮,挑了下眉,低声道:“世子,姚参军这一路,就没说过话,也没露过笑脸,只要看见活物就猎,不管猎物大小,都例无虚发,她这箭法也太准了吧?”
韩长暮神情复杂的盯着姚杳的背影,心中漫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冷临江催马上前,把刚刚猎到的猎物挂在马背上,若有所思道:“久朝,为了不让你被赐婚,阿杳这会儿可是把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了。”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说。
大家都是聪明人,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。
韩长暮抿唇不语,静了片刻,催马追了上去。
“阿杳,多谢你。”韩长暮追到
姚杳身边,难得温和而真诚的道了声谢。
姚杳看了韩长暮一眼,曾经她也心驰摇曳过,但是现在对着这张脸,她心里却生不出半点波澜。
但现在她还是拼尽全力帮他了。
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,她觉得有些话还是的敞开了说,说明白才好。
她绽开一个笑脸,脸上不知何时蹭上了点点血迹,显得那笑容有几分苦涩:“司使大人客气了,在陇右道时,司使大人曾经救过卑职的性命,卑职万死难以报答,如今猎几只猎物,不算什么难事,当然,若是司使大人嫌卑职多管闲事了,那卑职猎的这些猎物就都算到少尹大人头上,绝不会坏了司使大人的大事的。”
听到这一番话,韩长暮被哽的险些背过气去,心口一阵阵的抽痛:“我怎么会嫌你多管闲事?我几时说过要迎娶什么公主,要让圣人赐婚了?”
姚杳像是听懂了韩长暮的意思,点了点头:“司使大人的意思,卑职明白了,大人心怀家国,胸有大志,自然不愿意受人掣肘,大人放心,卑职会尽力的。”
说完,她扬鞭策马,往猎场深处窜去。
冷临江不知何时赶了过来,和韩长暮并肩而立,一脸的疑惑不解:“我倒是想不明白了,她从前畏惧你如虎,如今虽说倒是不怕了,但这疏冷还不如怕呢。”
韩长暮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气死了,斜了冷临江一眼:“你是不是等着娶拓跋伏莹呢?
”
冷临江“唰”的一下变了脸色,嘴角直抽:“别,那还是让我死了吧!”
越往猎场深处走,野物的体型越发的硕大,出现的野物也多是具有攻击性的,危险无处不在,来此处狩猎的人也越来越少了。
四人一路行来,没看到几个狩猎的人,反倒是顺手猎了一只落了单的狼。
山林里寂静,山风吹过的簌簌声恍若擂鼓。
“嘘,别动。”韩长暮耳廓一动,不知听到了什么声音,猛然勒住了马,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一把拉住了姚杳。
姚杳猝不及防之下,吓了一跳,赶忙停了下来。
冷临江和金玉对视一眼,闭紧了嘴,齐齐望向韩长暮注视的那个方向。
四周只有簌簌而过的风声,并没有其他的动静。
但是一股寒意却爬上了四人的脊背,似乎他们被什么危险给盯上了。
“久朝,怎么了?”冷临江催马轻缓的走到韩长暮身边,压低了声音问道。
韩长暮冷厉而警惕的望着远处,天地一线间,满目苍茫绿意,生机勃勃中,似乎有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危险在渐渐逼近。
“似乎,是熊。”韩长暮低声道。
话音方落,整个地面似乎剧烈的颤动起来,树木草丛都晃得几乎要倒伏在地了。
空气中一股腥气越来越浓重,如同擂鼓般的“咚咚”声飞快的逼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