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这种笑法,要么大智若愚,要么是不学无术的傻瓜(第3/5 页)
贺顿说:“听说爱看球的人,看的就是过程。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把比分告诉自己。”
大芳说:“你帮我理清脉络了吗?我怎么不觉得?”
姬铭骢说:“我不在乎过程,只在乎结果。不管用什么手段,只要最后胜利,一切都顺理成章。”
贺顿说:“心理医生的用处就是帮你理清脉络。大主意你自己拿。”
贺顿说:“那也包括犯规啦?”
大芳说:“那心理医生还有什么用呢?”
姬铭骢说:“只要不被发现,就不是犯规。”
贺顿说:“任何一个女人都可能给你出主意,但是,心理医生不会。”
语带双关的对话,进了姬铭骢的卧室,戛然而止。
大芳说:“这我就放心了。”
卧室很洁净,并不像贺顿想的很香艳或是很奢靡,基本是中式格局,古色古香的柜子和书橱,一张宽大的床好似游泳池。也许是因为床单和被褥都是浅蓝色的绸缎。
贺顿说:“能。”
贺顿说:“怎么开始?”
大芳说:“我要是把这个故事讲给任何女人听,她们都会给我出主意。”说完她叹了一口气说,“只是我信不过她们,她们也不能承诺给我保密。”说到这里,她猛然省悟到,“你要是把钱退给我,你还能保密吗?”
姬铭骢说:“请你自己把衣服脱下来,躺到床上。”
贺顿说:“没人能告诉你。”
贺顿说:“非要我自己脱吗?”此刻的贺顿已经分裂成两个人,一个人在接受姬铭骢独特的督导,另一个还不忘探索细节,增长学问。
大芳说:“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,告诉我今后怎么办。”
“是的。必须要你自己脱。这样,才能证明你是自觉自愿的。”
贺顿说:“我希望能给你更多的帮助。仅仅是听人说话,一架录音机就可以办得到。”
贺顿心想,这个老家伙,无论从流氓还是从学者的角度来说,都滴水不漏。
大芳受了感动,说:“也不是一点效用也没有,起码你一直在听我说话。普天之下,能找这么一个地方也不容易。”
贺顿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来,直到剩下那条粉红色的内裤。姬铭骢无动于衷地看着贺顿的裸体,嘟囔了一声:“你可真够瘦小的。”
贺顿说:“谢谢你。不过,如果说我这个心理医生对你完全没有帮助,那我不能收你的钱,收了会让我不安。”
贺顿羞惭得无地自容,不是因为自己的赤裸,而是因为毫无韵致的体态。她很想飞快地套上衣服跑掉,但是,不能。一般女子的羞耻之心,在贺顿预备接受这种督导的时刻,已经散失殆尽。现在,她要为学养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,又何必在乎人家对自己身体的指指戳戳呢?
大芳有些吃惊,好像没料到这一手,说:“你可以留下一部分。毕竟,你也付出了劳动。”
姬铭骢对贺顿说:“继续脱啊。”
“这是你所付的看心理医生的全部费用。”贺顿淡淡地说,“如果到今天你离开的时候,还不满意,就可以全部领回去。”贺顿说完,正襟危坐,等待着大芳的回应。
贺顿把手伸向自己镶着粉红蕾丝的贴身小裤,姬铭骢说:“不是这件。”
大芳准时到了。落座之后,她看到了茶几上堆放的钱。
贺顿愕然,不知所措地说:“我只有这一件衣服了。”心中暗想,这一件几乎不能算作衣服的。
下一次咨询之前,贺顿有些紧张。她不知道大芳会不会来,私底下甚至期望大芳不要出现。那笔钱她已经准备好了,她希望大芳收回了这笔咨询费,从此永远消失,把这个人和她的故事从头脑中剜除。
姬铭骢微笑说:“不是指你的衣服,是指我的衣服。”
然而,还是吐出来了。
贺顿这才明白,诧异问:“这也是必需的吗?”
柏万福愤愤然,这等于让一只猫把吞下去的鱼头吐出来,猫被掐住了脖子,像一只鱼鹰。吐出的鱼头上带着血迹。
姬铭骢说:“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操作,但我很强调这一条的。因为只有这样,疗效才更好。”
贺顿不得不同意柏万福说得有道理,特别是提到了欠账,已经好久没有到钱开逸那里去了。但她还是坚持要柏万福把退给大芳的钱准备好。
贺顿只有遵命,把姬铭骢的衣服也一件件地脱下来,每脱一件,她都细细地把衣服折叠好,好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洗衣女工。
柏万福说:“你不要急。这个诊所所有的投资都是咱家的,你不拿工资,我也不拿工资,图的就是赶快挣点钱,把你借的饥荒还上。你要是把诊费退回去,开了这个头,以后谁要是不满意就退货,那咱们就没法干了。我是从长远着想。”
现在,贺顿和姬铭骢都赤裸裸地躺在了床上,骨骼凸出皮肤暗黄,好像两具风干的玉米秸。姬铭骢是因为老迈,贺顿是因为瘦弱。
贺顿说:“这可越来越奇怪了。你还篡夺了咱家中的财务大权了!”
贺顿简直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。看这种毫无情趣的景象,她真不知道姬铭骢下一步该如何演示下去了。
柏万福说:“你是法人也不行。这不是所里的钱,是我的钱。”
姬铭骢轻车熟路,把窗帘拉上,房间里顷刻之间变得幽暗。姬铭骢又把蜡烛点着了,这次的蜡烛是悬挂在一个吊篮般的器皿中,他举着它,烛火自下而上映照着姬铭骢的脸和肌肉松弛的上半身,有一种令人惊骇的古怪在其中。
贺顿说:“你是法人还是我是法人啊?”
姬铭骢开始了催眠前的诱导,贺顿的神志好似被一种冰凉海水所浸漫,渐渐地进入了恍惚的状态。
柏万福急了,说:“能取也不能取。”
姬铭骢用悬吊的钩子把烛火吊在了半空中,贴近了贺顿的身体。他在贺顿的耳边喃喃地说:“现在,你不是三十岁了,你是二十九岁……你是二十八岁了……你是二十七岁了……”
贺顿说:“没有取不出来的道理。”
声音有一种平滑的倦怠,好像是一条奶油大河的入海口,看似静止,实则极缓慢地移动。这种移动是逆向的,从海洋的深处上溯到江河的源头。水蛇般潜航的结果,使贺顿逐渐有了一种类乎一氧化碳中毒般的安宁,她觉得自己一点点地变小,时光好像真的开始倒流。当姬铭骢说到某些特殊年代的时候,她不由自主地发出胃痛般的叹息,好像陈年积攒下的某种气体,当压力解除的时候,开始冒泡了……
柏万福说:“取不出来。我存了定期。”
姬铭骢锐利的目光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猎物,凡是贺顿有反应的年份,哪怕是睫毛如蝴蝶须毛的轻微颤动,他都给以特别的关注。此刻的贺顿就是一只被观察的小白鼠,这期间的任何反应都可能导向一个绝密幽深的心灵症结。
贺顿说:“那就取出来。”
“二十三岁……二十岁……十七岁……”姬铭骢声音刻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,好似一个垂直降落的罐笼,把贺顿送入往事的黑暗煤窑。
柏万福说:“我把钱都给存了。”
“十四岁……十三岁……十二岁……”姬铭骢稳步推进着。
贺顿大惊,说:“到哪里去了?最近没买什么大件东西,莫不是你遭了贼还是挨了抢?”
随着岁数的不断缩小,贺顿也越来越显得幼稚起来,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,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,好像在寻找某种芳香的液体。
柏万福说:“钱没了。”
当姬铭骢吐出“十二岁……”这个数字的时候,石破天惊。
贺顿说:“话虽是这样说,但我总觉得自己的力度还不够。手艺不成,该退还得退。你把钱给我预备出来,下星期她来了,我再相机而动。”
贺顿猛地一声尖叫,好像是被人在心脏刺进了一把尖刀,然后她全身筛糠似的哆嗦起来,其力度之大,带得整个床铺都为之颤动。
柏万福说:“癌症有治愈的,更多的是治死了,谁敢赖医生?心理毛病也有治不好的。”
姬铭骢一阵狂喜,好了,症结终于找到了,时间的坐标就是在贺顿十二岁,发生了一件奇异的事情。只是,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?
一句话点醒梦中人,贺顿说:“你说得对,她的责任在她。我差点被她牵着鼻子走了。”
姬铭骢轻轻地问:“十二岁的时候,你想到了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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