负载高尚灵魂的躯体是痛的(第3/5 页)
乔玉华说:“我记得你的那道题目是—— 一百零一个——有什么意义。”
贺顿恨铁不成钢,说:“那你还看什么心理医生呢?你就回去求求老松吧。如果他可怜你,肯施舍给你一点快乐,你就偷着乐。如果他狠下心再一次背叛你,你把心肝脾肺肾都割光,也不会收获快乐。”
贺顿说:“是。我是说过这样的话。但是,您不要在意,那是我随便说的。不用这样煞费苦心,如果实在想不出来就算了。”
大芳却无法报以同样的热切,她说:“我的幸福在老松手里。他让我快乐,我就快乐;他不让我快乐,我就没法快乐。”
贺顿以为这样是给这个临死的人一个解脱,没想到乔玉华大为不满,说:“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答案,你这个当老师的却说这堂考试不算了。这哪里行!你就不想知道这个答案了吗?”
“是啊,每个人都有快乐和幸福的权利。如果我们不幸和痛苦,那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。我们有权改变。”贺顿热切地说。
贺顿说:“这对你非常重要吗?”这的确是一句真心话。她见过很多来访者了,他们问过她很多问题,她也问过他们很多问题。这些问题有的解答了,有的永远没有答案,甚至连题目也已深海沉没。只有这个老人,无比认真地思索着,临死也要交上答案。面对着这份执著,贺顿必须抖擞精神,回报以同样的执著,接受这个答案。这对一个即将远行的灵魂,无比重要。
“权利?”大芳喃喃地重复着,好像对这个词很生疏。
乔玉华闭着眼睛,这使得她的双眼皮像木头楼梯的台阶一样明显,纹缕深刻。想来她的内心也如澄澈的高原之湖,没有任何鱼虾在其中浮游,涟漪不生。
贺顿一阵狂喜,当事者认识到自己处在一个不良状况中,这就是改变的开始。当然,她不能喜形于色,就沉稳地说:“你可以选择有尊严地很安全地活着,这是你的权利。”
乔玉华说:“他们想让我死在医院里。我偏不。我不喜欢那里一片惨白,我喜欢五颜六色。他们希望我死在家里。不,我不愿让他们以后一走过我咽气的房子,就心怀哀伤。我自己挑选了这家宾馆,做一个匆匆过客。我们都是生命的匆匆过客,是吧?就像心理医生开出的苦药,其实是良方,品完之后,可尝出甜意。”
大芳又是半晌没有回答,沉默许久后说:“我这样活着,是没有尊严。”
贺顿安静地倾听着,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。
贺顿不好说“是”,也不好说“不是”,只得含糊地说:“那你自己怎样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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