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面是一堵墙。当你以为头破血流之时,却穿墙而过(第2/5 页)
老太太让儿子到报社打听,登一条出租房屋的广告需要多少钱。柏万福回来的时候,头耷拉的能抵到第三颗扣子。眉毛宽的广告就得上百块钱,合着房子还没租出去,小半个月的房租就孝敬了报社。老太太索性央告人写了些小广告,熬了小半脸盘稀糨子,趁着黑天,像早年闹革命贴标语的林道静似的,把周围的街巷都刷上了传单。
贺顿说:“我原谅得着吗?她本来就没有欠着我,倒是我欠着她的。我住着她的房,本该给她房费的。我刚找到了一份新工作,待遇还不错,不过那边的工资是先干后结,一时我还拿不到工钱。我会想办法的。”
目的不纯之后,房东老太太招收房客的标准在外人眼里就变得奇怪。有个搞IT的小伙子,公司就在旁边,愿意出高价租下这房子,图的是加班晚了回来方便,早上睡了懒觉也不会迟到,但房东老太太就是不租给他,原因是他变不成媳妇。来了挺漂亮的姑娘,房东老太太用三角眼横扫了一下就斩钉截铁地回绝了。她一眼就看出那女子不是操好营生的。别说人家看不上城市贫民的寒酸,就是屈尊想嫁过来,房东老太太还怕她生养出的孙子头顶杨梅大疮落草呢。一来二去的,房子就干晾在那里,每过一天,房东老太太就觉得自己肋条被人抽走一条,分分秒秒都是钱。
柏万福说着下意识地瞅了一眼,贺顿的房门口挂着一张白布帘子,捂了个严严实实,他知道贺顿那屋里全都是书。贺顿进城也多年了,按说不该像刚进城的女娃,吃了上顿没下顿,只因她把钱都买了书,顺带贡献给了各式各样的学习班补习班。贺顿通常的作息时间是——下了班回来,做了简单的吃食,就把自己埋在屋里看书。柏万福曾经非常仔细地倾听过贺顿屋里的声音,只有沙拉拉的翻纸声,而且翻得那样快,柏万福曾经用同样的时间测验自己能看多少字,结果是他刚看了十行,那边就传来掀页的声音。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,貌不惊人,内秀心灵,终有一天她会从自己这里搬出去,住进高尚住宅。柏万福一般想到这里就不再往下想了,心开始痛。
这座楼位于市中心,地段极好。租房消息登记之后,来了不少看房的。老太太一看这情况,又动开了脑筋,打算借这个机会,利用地理优势,遴选房客。其狼子野心是——兴许两家变一家。
明天是该交房钱的最后期限,可是,贺顿没钱。她把电话簿从后翻起,朋友也像馒头,刚出锅的比较热乎。名字不少,但都不是可以借钱的主儿。英雄不问出处,漂泊者萍水相逢,都把从前像莲藕般的掩藏在泥沼中。没心没肺把自己的身世说个底儿掉的人,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埋伏,一博同情甚至心机甚重。在心理师培训班里的柴绛香叫做贺顿,身穿从地摊上淘换来的假名牌,戴着盗版的香奈儿太阳镜,远方有富裕的双亲和安定的生活,哪能够伸手借钱!
上到四楼,打开单元门,对面的门虚掩着,知道有人在家,就轻轻咳嗽了一声,算是打了招呼。这套房子的大间由房东太太的儿子柏万福住着,小的租给了绛香。房子原本是准备柏万福结婚用,柏万福下了岗,根本就找不到工作,自然也就找不到老婆,结婚就成了镜中月水中花。房东老太太想,房子与其闲着,不如租出去,所得可观。况且一个大活人又吃又喝,柏万福的失业救济金根本就剩不下什么,房子像个不吃不喝的铁驴,光挣不拉,颗粒归仓。
贺顿的晚饭是方便面卧鸡蛋,放了几滴香油,将客厅连走廊染上浓浓香氛。鸡蛋是最后一枚,香油瓶竖起呈九十度,连敲带打才漏下油珠。贺顿吃鸡蛋先拣小的,残余的这一颗格外大,漂荡的蛋花婆娑起舞。香油瓶里的褐色沉淀物像一粒粒黑虱,貌虽不雅,味道更香。越是艰险越要把自己照顾好,孤身在外,病了岂不雪上加霜!
说完,她不再理睬房东老太太,贴着墙壁挤了过去,好在楼房墙壁上的浮灰早被过往的房客蘸净了,绛香并没有蹭上白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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