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笑的树

玛丽·安贡努修女突然打了一个嗝。她一巴掌捂住嘴，但一声又一声地嗝个不停。我意识到，她其实是在大笑。

我们像那样待了一会儿。什么都没说。只是看着花园，坐在一棵巨树的树荫下。

“怎么了？”我问。大概是那样。

等我睁开眼时，太阳已经挪开，玛丽·安贡努修女替代了露西修女的位置。

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爆发出更多笑声，不得不捂住肚子，抬起脚来。她这样那样地摇来晃去，朝上指去。吼吼吼，她叫道，同时仍往上指着大树。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沟通了。

然后她告诉我，周二是她的生日，我心想，我不在这儿了。周二我就不在这儿了。我已经命悬一线。周二似乎有几个月那么远。几乎是另一个季节。

哪里好笑了？大树吗？但就在我那样想着，往上瞥一眼时，我也开始看到好笑的一面了。

她说：“你可以同时爱着上帝，并有美丽的发型。”

“你看那些树枝。那些树叶。好好看的话，你就能看出它有多奇妙了。它那么完美，让你忍不住大笑！”她在狂笑。

露西修女开始跟我讲她的童年。我非常努力地听，但有时，我承认，我闭上眼睛，从脑海深处听她讲。如果没有被召唤到上帝身边，她会成为一名美容师。我睁开眼睛微笑，她也笑了。

听她这么一说，我真不知道我之前怎么没注意到。我们头顶是一片明亮的黄绿色树冠，每一片叶子都是眼睛的形状，都有完美的曲状边缘。阳光照上去时，它们都灿烂发光，暗处悬着的那些则愈显深绿。我充分领略了树干结实的块头，灰色树皮上的卷纹和褶皱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覆盖的乳白色苔藓。我凝视着五个被压弯下来的茂盛主干，像壮实的肩膀，又看向错综纠缠的细枝与树叶。玛丽·安贡努修女是对的。现在我们坐下来留意它，那棵树，它就是最最绝妙的东西。让人喜不自禁。

她说，对我会有好处。她轻轻地把我抬进轮椅里，带我去花园。她拿来一张椅子，和我一起坐在树荫下，拉着我的手。

我们坐着，笑中带泪。起了一阵风，大树干微微震颤，树叶都哗啦啦作响。哈哈，树笑起来，看看这两位好笑的女士。一个顶着白布帽。一个坐在轮椅里。看看她们的美。

这是个暖和的早晨，露西修女提示我或许愿意到室外坐一坐，感受照在脸上的一点阳光。

玛丽·安贡努修女用手帕抹着眼睛：“哎哟，我的老天。我们真应该多坐下来，对着树木开怀大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