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寞的绅士(第1/5 页)
于是我父亲就出现了。高高大大,穿着他的工装裤,笑眯眯的,一只手里捏着手卷烟,另一只手里是我的渔网。当他大步流星地走在通向溪流的崎岖小径上时,我得连蹦带跳才能跟得上他。“那个丫头呢?你在哪儿?”灌木花丛里虫鸣鼎沸,父亲会把我扛在肩上——然后呢?
然后助理会说,当然可以,女士。我们这儿都有。“钓鱼”在“D”架。同理“野餐”在“Y”架。你会在左手边找到。
我没有头绪。剩下的我不记得了。
我不明白,为什么有些回忆就非得保留得这么清晰。我才想起一小片,整幅画面就忙不迭地杀了回来,而其他的东西,比如那些我愿意记起的东西,却了无踪影。如果回忆是一座图书馆该多好,所有东西都各得其所。你可以走到咨询台旁,对图书馆助理说,我想退还有关戴维·弗莱的痛苦回忆,或者说,其实是有关他母亲的回忆,取出一些开心的,麻烦你了。和我父亲去钓棘鱼的回忆。或者我做学生时去彻韦尔河畔野餐的回忆。
但我在写埃克赛特的咖啡馆啊。那地方已经挤满了人。行李箱,背囊,帆布包。人都难以挪步。学校假期正好结束,外面笼罩着晨雾。我身边都是彼此相系的人,有说有笑,憧憬着他们彼此相系的未来。这让人难堪,所有的一切。太多的幸福,让窗户蒙上了水汽。我选了门边的一张桌子。每一次门开,我都希望是你。哈罗德会听说我为他做的事,我心想。即使莫琳没把我的口信转达给他,他也会碰上某个啤酒厂的人告诉他。哈罗德会来找我,我会说出真相。我只想见你最后一面。
是的,我记得埃克赛特。它就在地图的一端。我去过你在福斯桥路的家道别,却遇到了你的妻子。那是我们唯一一次对话,她和我,而且那是我一生中最具毁灭性的对话之一。我记得埃克赛特车站对面忙碌的咖啡馆,第二天一大早我坐在里面,带着我的格呢行李箱,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。很明显我必须离开。莫琳的话在我的耳边回荡。只要我一静下来,就能听到。与她会面后,我走啊走啊,但都没有用,我躲不过她对我说的话。我还能看到她。我在脑海里看到她。她在晾晒洗过的衣物,晾了一遍又一遍,就好像太阳再也不会出来,风再也不会刮起,而她的工作永远完成不了。她的身后,纱网窗帘挂在每扇窗上。房子合上了眼睛。
“不好意思?这位子有人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