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要最年轻的葡萄酒(第2/5 页)

贺顿道：“你太自以为是了。我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。”

贺顿说：“不必了。我是合住，也许人家已经睡了。”

钱开逸说：“你不要小看我，我在这个岗位上，打交道的都是精英。不敢说练出来了火眼金睛，看人也是八九不离十。”

钱开逸也不强求，说：“周末到我们家去，见见公婆。之前先到我家看看，商量咱怎么跟老头老太太说。”说完招招手，告辞了。

贺顿说：“你不知道。”

贺顿本应该立马上楼，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震撼，她不能回房间去，小小房间会爆炸。

钱开逸说：“我知道。”

她裹紧衣服，在街道上漫步。烤鸭在她的身体里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和一种呱呱乱叫的思维。按说她应该高兴的，但是，不。她奇怪：难道连高兴都不会了吗？

贺顿说：“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人？”

从哪个方面来说，钱开逸都是结婚的好材料。如果你想要在这座城市里安一个家，有个肩膀可以依傍，包括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调侃和争吵，钱开逸都是千载难逢的好伴侣。但是，贺顿还有隐隐的不满足，这个不满足，究竟是什么呢？她一时说不清。

贺顿目不转睛，看不出对方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。

已经走得很远了，城市的空中看不到一颗星。你不知道是因为天阴确实没有星星，还是尘世的烟雾遮挡了它们。就像你不知道此刻的心情。

“给一生找到一个好伴侣，这就是我能得到的好处。”钱开逸一本正经。

钱开逸爱自己吗？好像是爱的。如果不爱，他怎能作出这样的牺牲？当“牺牲”这个词一下子跳出来的时候，贺顿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无法高兴。在这桩关系里，自己是被怜悯的一方，所以，钱开逸才在根本没有征询意见的情况下，约好了到他家拜见的时间。钱开逸居高临下，认为自己是在挑选贺顿，贺顿荣幸地被选上了，贺顿就只有笑脸灿烂眉飞色舞的分儿。贺顿只能感激涕零地同意，绝对不可能不同意。

“钱老师开逸……”贺顿说。

贺顿会不同意吗？贺顿不会。起码这会儿的贺顿不会。不过，思考过后的同意，和压根就取消了你的发言权，这是根本不同的事情。

“叫我开逸。”

贺顿终于捋出了一点头绪，在这个关系里，其实是不平等的。当不平等以爱的名义出现的时候，就让人在幸福的同时感到憋屈。

短暂的昏眩之后，她断定这是一个恶劣的搞笑。她说：“钱开逸，你这么做，有什么好处？”

还有那个要命的“第三条”嗓子。贺顿不是那种打定了主意不要孩子的丁克准丁克，但她也不能容忍自己被当成一架复制嗓子的机器。贺顿这样想着，就很悲哀。作为一个女人，一个流落在城市的女人，除了嫁人生子，再无其他出路？！

贺顿定定地看着钱开逸，半晌没说话，身子渐渐地向后倒去，好像在躲避着一辆飞驰而来的豪华汽车。巨大的震惊像海啸一样将她击晕。这是真的吗？城市里风流倜傥大好前程的男子，这个标准的帅哥白领，居然向自己——又瘦弱又丑陋的漂泊女子求婚啦！

绕了半天圈子，贺顿不知不觉又走回自己的家。听了钱开逸对这个地段的褒奖，贺顿也用陌生的眼光打量此处。

钱开逸坐直了身子，神气变得十分严肃，说：“贺顿，这是真的。你刚才看我好像玩世不恭的样子，那是因为我害怕。现在，最关键的话已经讲出来了。我也不害怕了，就等着听你的回答了。”

这一看，不由得惊出了一身汗。灯下黑！

贺顿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说：“开逸，你是非常严肃地在谈这个问题吗？”

此楼正在十字路口交叉处的东北角上，门前共有五路公交汽车通过，虽是夜晚，仍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。楼门口栽了半人高的侧柏，虽说被城市的废气熏得颜色不正，好像害了黄萎病，毕竟也如一道屏风遮挡住了往来的视线和音波，勉强算得上闹中取静了。

钱开逸说：“叫我开逸。”

“如果开诊所，天造地设。”

贺顿诧异道：“钱老师，你没喝醉吧？”

贺顿听到周围有人这样说，不禁吓了一跳。心想这是谁？眼睛这么毒，居然想在这里开诊所？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？捷足先登！她怨怼地四下张望，匆匆的人流没有一个人歇下脚来，只有断断续续的风声在侧柏的叶子间穿行。

钱开逸说：“那好吧，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。请你嫁给我。”

贺顿终于错愕地发现，刚才那个说话的人，竟是她自己。

贺顿说：“理论上是这样。”

此发现更把贺顿惊呆。她寻寻觅觅苦找的地方，居然就是自己的住所。这里交通方便，人来人往，便于寻找，又相对安静。

钱开逸说：“那就是说，只要你自己同意了，你就能结婚了。”

贺顿几乎要跳起来。最难办的诊所地址，就这样“众里寻他千百度”，“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。可是，且慢，贺顿掐着自己的太阳穴说，别高兴得太早，这不是你的家。

贺顿说：“基本是吧。”

这句话的正确说法是，这不是你的。

钱开逸说：“那你就自己说了算？”

她马上就会有家了，只要她愿意。

贺顿脸色大变，但很快就强令自己恢复正常说：“我爹妈都不在了。”

半身的冰冷更深了。但是，她不想回家，冰冷促人思考。如果让她在两个人里面任意挑一个，她当然会挑钱开逸了。但是，此刻看到了房子的格局，她对自己说，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。

钱开逸说：“贺顿，你爹妈就不催你吗？”

贺顿以为下这个决心要费很多劲，甚至会有伤感和悲戚，其实，不。这一次，轮到她居高临下了。

贺顿说：“想象得到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。”

回到住处，楼道里黑得像地狱。以前，虽说知道柏万福不会图谋不轨，她还是忍不住会害怕，但这一次，她不害怕了。她以为柏万福已经睡下了，不想，听到她开门的声音，柏万福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蹿出来了，别看他腿脚不方便，在关键时刻也能像兔子一样敏捷。狭小的走道如同死胡同，两人面对面站在那里，目光如炬。

钱开逸说：“我老爹老妈催着我成家。”

柏万福说：“你总算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