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个来访者，我家的婚床上躺了十个人(第2/5 页)

贺顿说：“看到你们争吵，我很感动。”

男子说：“都是。她这个人就这点好，说实话。”

两个人就救命一事又发生争吵，看来他们最习惯的沟通方式就是争吵，争吵是他们的外交部长。贺顿看到过太多的夫妻，把争吵当作通往心灵峰顶的捷径。可惜他们太频繁地利用这条小路了，有一天就滚下了山坡。

贺顿说：“你是不愿意离婚的。对吗？”

男子不干了，说：“我怎么啦？我好着呢！能吃能睡，吃嘛嘛香。我还想救你的命呢！”

男子说：“那是。要不然，我能跟着她到你这个心理所来吗？就算你给我们优惠了，打了折，可这钱要是折成鸡翅中，足够一个人吃得打饱嗝。”

女子一指男子：“我想救他的命。”

贺顿心想，今天的度量衡改以鸡翅中为单位了。

贺顿抓住这个契机，问：“你想救谁的命？”

贺顿说：“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吗？”

女子补充道：“岂止是没拿您当外人，简直就是把您当救命稻草了。”

男子说：“不知道。她总是说我们家的床上睡了太多的人，可那不是活见鬼吗？我们家的床是惨了点，自己打的，床板是用碎木条拼的，不过铺上褥子，比席梦思不差。床上除了我们俩，再没有旁人。她胡说八道！”

男女一齐回过味儿来，说：“那倒是。”

女子愤愤地反驳道：“你才胡说八道！你明明是一个人，却口口声声说——我们，我问你，这个我们，是谁？”

贺顿说：“你们当着我的面吵架，就是天大的信任。咱中国古话说家丑不可外扬，你们不见外，把我当成了家里人。”

男子说：“我说我们的时候，指的就是我和我爸我妈，我哥姐弟妹……”

两人说：“我们没信任你啊。”话一出口，又觉不妥，不知如何挽回，只好大眼瞪小眼地傻看着贺顿。

女子错着牙齿狠狠地说：“还有你老姑婆！”

贺顿说：“谢谢二位对我的信任。”

男子说：“对对，哪能把她老人家忘了呢？我小的时候，她还抱过我呢！”

两人万分不解，说：“谢我们什么？”

女子咬牙切齿地说：“要是全世界的人都抱过你，你还把联合国都认成姥姥家，把联合国军当舅舅呢！”

贺顿一直冷眼旁观。现在，她已经明白了八九分。说：“谢谢二位了。”

两个人又唇枪舌剑地吵了起来，唾沫星子乱溅。贺顿冷眼旁观，倒是沉得住气。有道是真理越辩越明，夫妻间有了矛盾，最怕的是冷战和漠然。针锋相对在某种情形下也具有建设性。他们已渐渐逼近内核。

两人说着，同时站起身来要走。

“你说——我们睡觉。我问你，睡觉是一个人的事还是一群人的事？”女子问。

女子说：“你这个人怎么这不讲理？好，我也是王八吃秤砣，死了心了！行了，最后的挽救我也做了，连最时髦的心理医生咱也看了，这日子是没法过了，离婚就离婚！无怨无悔！你也别怪我不仁不义，当着外人你都这么不讲理，还有什么情分呢！走吧，别占人家的地方，咱们要打要骂，回家自个儿抖搂去！”

男子说：“要是吹了熄灯号，大家就是一起睡觉。”

男子说：“我用不着你抬举。是你说要来的是不是？是你说，要是不来就离婚对不？这事都是你挑起的，花了钱买罪受，还让我先说，我偏就不说，你能怎么着？了不起就算是二百斤大白菜都让猪狗给糟蹋了，让你沤酸菜馊了臭了。算咱们倒霉！你有什么法子？还能给我嘴里灌辣椒水上老虎凳，非让我说出个子丑寅卯不可？楞不说，死不说，你能怎么样……”

女子说：“那是兵营。你连一天国防绿都没披过，少拿军队说事。我问你，两个人能一起做梦吗？”

女子说：“你这个人，咋给脸不要脸呢？让你先说，就是抬举你了。”

男子说：“笑话。你见过两人合伙做梦的吗？”

男子说：“这会子儿你知道我是当家的了，平日里你怎么就不知道呢！”

女子说：“这就对了。做梦是一个人的事，睡觉也是。”

女子拼命往沙发后背靠：“还是你先说。谁让你是当家的呢！”

男子显然说不过女子，只得认输，说：“好吧，就算睡觉是一个人的事。”

男子就对女子说：“你讲吧。”

女子说：“什么叫就算？是就是，不是就不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