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田旋花做朋友(第4/5 页)
他把手掌滑进我的手里。他的手温热细长,黏糊得让人不适,就像抓住了一条舌头。
我一直没能甩掉怀孕时腰上那一圈赘肉。因为我本来长得就小。成年之后,我一直很难显得纤瘦。又或者我保留这多余的重量,是因为它是我仅剩的能提醒我想起宝宝的东西。我不知道。我能看出,啤酒厂的销售代表都在和纳比尔开我的玩笑。但我正从流产中恢复。我听到他们骂我,模仿我走路,我扬起下巴,故意蹒跚得更厉害。他们要笑的话,就应该学得更像一点。
“成交。”我说。
我从没见过那个宝宝。我失去它时,它只有十六周大,我想给它取个名字,但被劝阻了。我的失子与你和莫琳后来所遭受的相比,算不得什么。我告诉你这些,只是因为在我怀孕时,我发现了一种新的方式去爱。自由的,喜悦的,无所期待。在那之前,我总是把爱交付给让我失望的人。现在我是一个秘密社团的一部分,我以前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,这一群女人的生命有了新的目的,她的肚子是自己以外的另一个生命的家。谁曾想过,我娇小的身体会变得如此重要?我会坐着做白日梦,幻想宝宝和我,我们可以一起做的事情。我新鲜的爱完全准备就绪了,你可以说,转开即有,一触即发,慷慨而美丽的爱,然后嘀嗒一声,它的心跳就停了。我放眼望去,到处都是母亲和婴儿。我本可以恨他们,但我离开科比时恨过生活,我不想再恨了。
“成交。”他重申一次。
这世界上到处是有孩子的女人,以及没有孩子的女人,但还有一小群沉默的女人,她们差一点就有了孩子。我就是她们其中之一。我曾是个母亲,然后我不是了。
有多少次,我想告诉你这些,哈罗德。我保住了你的工作,我挺身而出,和纳比尔对峙过。几个月后我坐在你的车里,坐在你的身边,脑袋里嗡嗡响的都是想与你分享的事情。但我得万般小心,不吐露自己的心意,于是我说出口的只是一句:“还要薄荷糖吗?”
她已经去世好些年,但我也逐渐开始理解她对爱的看法了。刚遇见你时,我已经准备好。我的生活中有空间留给你,是因为我的宝宝,你知道,或者说,是因为失去了它。宝宝让我向你敞开心扉。
别被骗了。纳比尔不想留我,就和他不想留你一样。但他想按他自己的意愿炒掉我,否则的话,就是我在控制局面,而且如果纳比尔发现他依赖我,就会过于惊恐。就像对付田旋花一样,我得聪明一点。我得配合他玩游戏。我得为纳比尔提供豆枝,直到我想出十分可怕的办法,让他无从选择,不得不按我说的做,让他摆脱我。只不过这里有个难题:我还得保住你的工作。
我真希望没有对我的母亲那么刻薄。我真希望我曾多陪她一些时间。
你看,我身上还是有一些好的方面。
所以当母亲告诉我,爱只是时机问题,我耸了耸肩。我没问她为什么要那么说,因为我那时还年轻;我以为世界围着我转。但现在我回顾那一天,看到母亲坐在后楼梯上,手托着下巴,手肘撑在蓝色帆布裤子的膝盖上——那条裤子都不是她自己的。在我们杂草丛生的小花园尽头,我看到父亲的身影投在他工作间落满灰尘的窗户上。我看到父母之间蔓生的野草有小麦、荨麻、野生醉鱼草那么高。我看到她眼里的痛苦,她的孤独。我突然明白,她说的那些话不是给我听的,而是因为她无法继续保持沉默。现在我理解她是什么感受了,一个身在异国的异乡人。我知道被自己的过去流放而活着是怎样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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